灰白之间 人们总是偏爱白色。因为白色象征着纯洁高贵,代表着不与世间黑暗同流合污的孤高情怀,是战斗者坚强不屈的证明。纯粹的白色耀眼夺目,却也脆弱、易折。介之推不肯受赏而终于死于山火之下,伯夷、叔齐义不食周粟而饿死首阳山。他们从始至终坚持了一种精神洁癖似的白色,宁愿就死也不愿染上一点儿尘埃。 然而还有另一种白色。他不那么纯,不那么艳,白底儿里透着一点儿灰色,却持久、坚韧,并且同样不屈。 鲁迅 先生在北京时,曾在北洋政府的教育部中任职,在领着工资的同时,一刻也不放松对北洋政府反动行径的批判。移居上海时,国民党反动当局每有风吹草动,他也会躲到租借里避风头,并不摆出“大义凛然”的姿态。至于示威游行一类,他也是明言自己不参加,也不鼓励别人参加的。有“正人君子”对他的行为冷嘲热讽,并讥讽他“不卖肉主义”。他正色回道:我虽不才,却还没傻到为得到你们这些东西的“赞扬”而等死的地步! 鲁迅那抹淡淡的灰色,非但没有使他的白色受污,反而更映衬出其伟岸。伯夷、叔齐不过在历史上留下“义士”的名号,鲁迅却为我们贡献了20多年的战斗,传下了无比丰富的精神遗产。他所坚持的“白”不是表面的光洁与孤高,而是国家民族的大义与责任,为此损害一些表面上“白”的光鲜,使之蒙上一层灰色,对他而言并没有什么。因为有些人的“白”不过是一张脆弱的白纸,一旦被墨染则无计可施,张皇失措。名声对于他们意味着一切,如魏晋之际一些“名士”之流大抵如此。但是鲁迅式的“白”则是磐石,纵然一时染墨蒙尘,刮下后仍然不失其本色。 鲁迅 先生肯在白色恐怖下接济共产党人并一直从经济上、道义上支持党的事业,即为这磐石本性之明证。 美国有一句话说:一个人不成熟的标志是他为某一事业白白送死,一个人成熟的标志是他为这事业屈辱地活着。的确,活着意味着坚持,死不过是一瞬。有些人透过死成全了耀眼的白色并在这光辉中死去。有些人却不得不背负灰色而活下去。然而背负灰色而坚持下来的白色,历史最终也会给他们一个公正的评价,司马迁受宫刑的灰色经历盖不过《史记》的光辉;故宫国宝南迁时挨骂的专家们,如今对他们的回报是安然无恙的文物。米开朗基罗屈服于贵族,但历史记住的是他的艺术。 人说历史的清流最终会还事物以本来面目,那些带着灰色的白色,也终不愧“纯洁”“高贵”之美名! 纯白的人生 我向往纯白的人生。 纯白的人生像是一缕清风,清新的空气滋润着内心,洗刷着尘世带来的痛苦、忧虑。风带走了烦忧,给人们带来欢乐。 纯白的人生像是一张画纸,任凭人们在上面恣意地绘画、涂鸦。画纸脏了,人们的内心笑了。画纸给人们带来了愉快。 纯白的人生像是一杯水,让别人向里面加糖、香料、色素。或是用来滋润大地,给大地带来生机,带给世间无尽的活力。 纯白的人生并非逆来顺受,也并非任人玩弄。而是甘做绿叶,甘做那些陪衬红花的奉献。我的邻居是在剧场拉幕布的一位大叔。他说,他拉了几十年的大幕,一回也没登过台,这辈子过得像白纸一样。但我看着演员们卖力地演出,听着领导们一句句“辛苦了”,我觉得我这辈子过得很幸福。诚然,甘居幕后的人都是白色的人生,没有奖杯奖状给他们装饰。然而他们把白色的幕布与白色的人生奉献出来,让彩色的音符在上面跳动,书写了所有人的华彩乐章。 其实,纯白的人生也并非普通的人生,白色的表面下常常是多彩的愉悦。剧场里的拉幕工、灯光师、音响师、舞台设计……他们在演员演出时都像是无色的、透明的,不为人见。然而,他们分享了演出成功的喜悦,分担演出失败的痛苦。这分享与分担,这喜悦与痛苦,有“大红大紫”们的一份,也有“纯白”们的一份,而后者却是以沉默无言、低调无争来赢得生活的尊重。这就是纯白色的人生,白却白得深厚而多彩。 曾经在网上看《听几米唱歌》,里面有一篇《露露的功课》。精致的绘画旁边是几米写下的一些稚拙的文字。“露露既不会游泳,也不会飞,她的鸭子也是。她们天天来到池塘边看别的鸭子怎么游泳,怎么飞。”文字到这里就没有了。我认为那不可能只以逗号结尾,便同样稚拙地猜测后面的一句话。“露露学会了游泳,她的鸭子学会了飞……”不对,这么写有违几米的风格。一星期后我在书市看到了完整的《听几米唱歌》后,我迫不及待地翻开它,后面确实有一句话,那是令我一生也不敢忘记的一句话:“日子一样过得很快乐……” 既然自己不能像别人那样享受快乐,那就观看别人享受快乐。当别人觉得快乐的时候自己同样也感受到了快乐。虽然自己不被关注,不是主角,过的是纯白的人生,然而这人生却不平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