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作文(60分) 作文素材来源 关于卡春卡遗嘱之迷,答案也许充满了无数解读的可能,没有人可以“权威”地解答,只能“猜测”性提出自己的设想。 我在这里简明扼要地给大家提供几种猜测的“可能性”。 第一,卡夫卡并不满意他的手稿。昆德拉说:“一个作者在做最后总结时,是会证实自己不再喜欢自己的书的,他是会不愿在他身后留下那些标志其失败的凄惨遗作的。”当卡夫卡临终前回首一生时,对大量未完成的手稿都是不满意的。为了不将这些在他看来很不完美的作品流传后世,他决定销毁。 这种说法当然有一定的道理,因为任何伟大作家对其作品都很严格,总是一相情愿地追求完美的境界,不想让后世从作品中看到任何瑕疵,尽管每一个都象自己的亲生孩子。曹雪芹写《红楼梦》“批阅十载,增减五次”;鲁迅也谈过文章该删改的地方应毫不吝惜的话;而德国作家克莱斯特,则干脆将其伟大悲剧《罗伯特·吉斯卡特》付之一炬;意大利文艺复兴诗人塔索,也曾自毁名作《被解放的耶路撒冷》。 第二,卡夫卡喜欢自己的作品,但他不喜欢这个世界。他不允许把作品留给他觉得充满了敌意的未来。 卡夫卡的内心充满了一种存在性不安,时刻感到颤栗,随时准备垮掉。他无力同这个喧嚣动荡的世界肉搏,所以他的作品选择了转向内在世界,在温暖的内在世界,犹如蜷缩在地窖一角,犹如鼬鼠的地穴。在卡夫卡的时代,他是孤独的,因为没有人理解他,他也不指望有人能看懂他的作品;在卡夫卡身后的世界,他的作品被所谓“卡夫卡学”专家一再曲解,他依旧很孤独。 第三,他喜欢自己的作品,也不关心世界的未来,但他懂得艺术的虚中之虚,不被人理解是他不可避免的命运,一辈子忍受这个污浊的世界也就够了,但绝不可忍受死后仍然不被理解的痛苦。 他最惧怕的是,在他身后,他的作品被任意曲解和诋毁。事实上他的担惊受怕都变成了事实。如今的卡夫卡被绑缚在神坛上,成了任由宰割的傀儡。卡夫卡的作品和日记、书信等养活了大批白痴学者,多少人成了卡夫卡小说的代言人。 我们有理由相信,任何一个作者都是无比珍惜其作品的,因为每一个字都是曾经呕心沥血的结果。所以我们看到,卡夫卡只要一息尚存,就没有亲自动手,非要等到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才让他的好朋友帮他做这件令人心痛的事。而且我们还能看到,遗嘱中要求毁掉的并非他的全部著作,而是私人信件、日记以及他认为没有写成功的小说稿。 为什么卡夫卡执意要毁掉自己的私人文字? 昆德拉说:“小说的作者应该站在其作品的背后。 ”当世人更加关注作者本人而不是其作品的时候,一部作品的意义就已经消失了。人们会把小说解读成作者的自传,极力从作品的内涵中寻找作者生活隐秘的信息代码,作者由此被绑在耻辱柱上,任由后人世俗的目光指指点点。卡夫卡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事实上,自古以来的所有伟大小说家都在奋力捍卫生活隐私,他们坚决地要求世人把所有注意力集中在其作品。普鲁斯特说:“不要妄图在我的作品中找到任何关于我的秘密。”钱钟书说:“你吃一个鸡蛋,觉得很好吃就可以了,又何必要认识下那个蛋的母鸡呢?”福克纳声明,“除了已刊印的书之外”,他不想留下任何别的痕迹,让那些拣垃圾的人在他死后翻腾出来。 所以昆德拉呼吁:“要理解卡夫卡的小说,唯一的办法就是把它真正当成小说来读。”然而我们还是很悲哀地看到,卡夫卡身后,一门以他本人被研究对象的“卡夫卡”学兴起,“卡夫卡学”的鼻祖恰恰是其托付遗嘱的好友布洛德。他在许多方面的狭隘偏执一定程度上误导和局限了“卡夫卡学”的研究局面。米兰·昆德拉就指出:“以布洛德为榜样,在卡夫卡学家笔下,卡夫卡的传记成了圣徒传记。”不知卡夫卡地下有知还能否含笑九泉。再看看中国的曹雪芹,身后同样兴起一门学问:红学。从此《红楼梦》也被当作曹雪芹传记一般解读,曹雪芹的身世包括其祖上的点滴秘事都被挖掘殆尽,曹雪芹同样在地下哭泣。而后世的作家也将同洒一掬清泪,因为这是一切伟大作家共同的悲哀。更悲哀的是,我们看到,现今很多作家年纪尚轻,已开始为自己立传,生怕后世的学者对其生活事迹不够了解。 第四,博尔赫斯在〈博尔赫斯谈艺录〉认为,卡夫卡并非真的要销毁,而仅是摆脱责任而已,所以他把不成功作品流传的责任转嫁给布洛德,他知道以布洛德的为人,这份遗嘱注定了是要被背叛的,一切皆在其料想中。从这个角度看,布洛德的背叛恰恰是尊重了死者的本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