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日,读《史记》至精彩处,或拍案而起,或慨叹而坐。忽眼前烟霏云敛,雾起四处。一长者白发皓首,飘然而至。视之,乃太史公也。 太史公拾起《史记》道:“汝有所得乎?” 答曰:“小有所得,不足挂齿。然晚辈有两事不明,望太史公赐教。” “众所周知,太史公当年著本纪十二,皆言帝王皇室之事。何故将项羽列为本纪第七,一败寇勇夫之辈杂于其间,岂不谬哉?” 太史公笑答:“吾著《史记》,虽按礼法等第修撰,然亦寓己见于其中。项王盖世英才,勇冠华夏,帝王之绩也。自汉以来,历代史官多加贬损毁谤于其身,余以为皆非正道,故修列于本纪之中,以表崇敬之意。” 余暗自钦佩史公超脱之意,张扬之性。又问:“战国四公子齐名,后人所仰望也。太史公何故对信陵君以‘魏公子’相称,而对其他诸公降第而视?” 太史公又道:“吾细察史料,对四公子之事探求颇深。然春申通奸欺主,平原重姬轻客,孟尝鸡鸣狗盗,皆辱其名也。独魏公子明智忠信,宽厚爱人,尊贤重士,无辱信陵君之名也。” 余拜服,对太史公于史传经典中大刀阔斧、自成一家之言钦佩不已。然太史公话题一转,语气凝重道:“吾于《史记》之中过于求自我,亦有愧于后世。” 余不解,太史公续曰:“昔者武帝因李陵之故,令我下狱,处以极刑。吾心实恨之,故于孝武本纪中多言其封禅求仙之事。然纵观史册,其能及武帝功绩者几人欤?南平荆越,北却匈奴,文武并用,开疆拓土。尊儒术而弃黄老,重家业而务军用。斩江充,除钩弋,以保子孙万世之业也。其文治武功,可谓极矣。然吾以一恨之故,融私仇于其中。为史者,当约己及人,去伪存真。若过分自恃,一意孤行,则以何而见列位史君。吾心愧之久矣,而不得脱。” 俄而草木还色,大地霜除。再视之,太史公已飘然远去,口有唱词,歌曰:“即当详求古今变,且应慎察一家言。” 余大惊,醒来再视,犹坐案前,《史记》尚在,方才所见一梦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