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雪梅 早晨起来,天就阴沉沉的,半明半昧之间感觉没有生机,但是我知道现在阴霾只是灿烂之前的铺垫,如今立于窗前那种感觉就是你明明很渴望得到一件期盼已久的东西,可是它总是晃着你的眼儿,吊着你的胃口,让你求之不得,这天儿,这雪便是这样。自去年入冬以来,雨雪仿若与这片土地失了缘分,眼见得草木上蒙了一层又一层的沙尘,小溪里水也渐渐耐不住寂寞活泛地动起来,而今新春伊始,仿佛才有点冷下去的势头。 我是一个爱雪的人,且不说名字里头带个“雪”字,我爱雪更是因为她始终如一的“纯”和“厚”。她没有雨的灵动,没有风的轻姿,她似乎总是习惯于安静的来无声的走。她如只只梦蝶,跃动着羽翼停留在你的肩头、你的发梢,时而轻抚你狭长的眉、迷离的眼,她走过了千山万水,却始终在平凡的烟火人家处等候。似梦非梦,她仿若是从谪仙人手中的折扇里走出来的温婉女子,素衣素裙,无脂粉之气,无钗环之俗。既有江南女儿的柔美多姿却又不失北方人家的率真洒脱。此时此刻天地便如一方戏台,你只待水袖挥舞,歌一曲美好姻缘。 这一眼,这一念,恍如万年,竟痴了…… 不知过了多久,乍得一惊才发现自己还是自己,依旧立于窗前,手中捧着的香茶已经冷去。再抬眼之时,萦绕的水汽已将窗户蒙了起来,只透过边边角角看见了那日思夜想的雪,她已如人所愿舞于空中,而我的心也不由得随之而动。 在庭院中观雪,对爱雪之人来说是件难以接受的事情,视野所及不过四方天空,穷尽所有也觉得狭窄得很,所以趁着好景,还是得外出游走,方不辜负等待已久的心。 雪依旧悄无声息地下着,连四周都静得无一点声音,视野所及之处便是年节时别人家高挂的红灯笼和贴着的春联儿与这大雪相映。不知怎的衬得那红愈发的红、白愈发的白。总觉得这喜庆祥和之中总是需要些雪的,并非“锦上添花”恰恰是“相得益彰”。 雪就这样不紧不慢、不急不躁地下着,转眼眼前的路已然成为了一条“银色大道”,屋顶之上自然不用多说,巧夺天工般蒙了层纱,草木似乎也有了一种“我亦飘零久”的心情,挨挤在一起感受这来之不易的滋润。所以,你不得不佩服她的造化非凡只消片刻,天地之间所见之处便已银装素裹。 此时此刻,不知是我为庄周还是雪为梦蝶。 悠悠之间我似乎看见了许多人,他们从那遥远的地方而来,却无辛劳之色。我看到了轮台东门之外的岑参与友人雪中送别互诉衷肠;我看到了翠鸟啾鸣,白鹭就水而飞的杜甫在吟诵着“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的佳句;我亦看到了千山鸟飞绝,寥无人迹可循的寒江边,独钓的老者一身傲气立于这凛冽中。 一雪一精神,一念绝句生。 此时此刻,我们的灵魂真正相遇了。彼时不同的景,此刻同样的情。 我不知道站了多久,茫茫之间,有我还有这雪。不想舍去,不忍话别,但我亦懂,她的温厚源于内心、本质,千百年来的文人骚客为她不吝笔墨,不仅是因她的美和灵,我想还因为她是真正的如春雨般“润物细无声”,她会倾其所有将希望融注于春天的万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