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中辉 淅淅沥沥下了一夜的雨,碎雨如珠敲打着夏夜深深浅浅的梦境。清晨起来,忽然想离了都市的喧嚣到山中去,雨后的青山氤氲着水汽,该是如何美丽呀!于是乘车而行。 山愈来愈近了。远处山顶上一片雾岚。山峦雾岚缠绵不散,一个几欲飘飞,一个绕颈而揽。是白云不小心跌落山巅,忘了归路?亦或是山峦心系蓝天,丝丝缕缕飘出絮白的思念?山低云渺,天地一片迷濛,杳如远古之梦。 莲花山脚,有一座莲花山庄,隐在一个山坳里,就是当地人也少有人知。一进院门,庄园的几只狗也不避雨,摇头摆尾迎上来。园子里甬路上有几棵高大的柿树,青碧的叶间掩着青色的纽扣大小的果子;柿树的旁边,有两株同样高大的杏树,杏子正熟,大概是昨夜的风雨令杏子落了一地,也无人拾。我好奇地捡看,落地的杏子多被鸟啄破。紧邻杏树的还有核桃树,也有一两个青青厚皮的核桃落在雨地上。这个园子里还有蟠桃树,梨树和石榴树,这些果树随意的散落着,自自然然,不被计算,不被规划,不被剪枝,不为多产,甚至不被收获,只自顾自地天然生长着,好似只为了心底的欢喜。在某一天,有人来了,偶然看到这些果实,浓汁蜜意地放在嘴里,才发出由衷的赞叹。园子的南边,有一曲池塘,池塘边上有一株老榆树,树干在不到半米的地方就分了杈,一枝向西,一枝向东,肆意疯长着,高处可摩天,低处似蓬伞。它全然不是栋梁之材,不会被谁选中,它并不因此就缩了身形,没了生机,依然活泼泼向四面八方伸展了枝条,茂密地长满了叶子,安享着自然赐予它的空间。林子里低处,密密地是各种野草,叶片上珠露晶莹;间或有一些小花,星星点点也不知名。园子中间,石榴花正开着,也有落红满地,心里却不起怜意,这里的植物自顾自地生长着,没有分别,谁也不比谁更受青睐,谁也不觉得自己更高贵,这里的叶脉竟会比花更美,朴素天然,清香自来,这里是天然的乐园。园子的东北角上,是蜜蜂的家,成群的蜜蜂弹拨着它们的无弦琴,快乐地酿着香甜的蜜,在细雨中也不闲着,嘤嘤地飞。 雨停了。亭中品茗,茶香淡淡。此时,鸟声四起,各种鸟声此起彼伏,杂然相间,浑然如乐穿过莽莽苍苍的树巅迤逦而来。但闻其声,不见其影。 在此小坐,我想到一百多年前的一位美国作家梭罗,远离烦嚣的城市,幽居瓦尔登湖三年之久,一个人渔猎,沉思,返诸自然。他的《瓦尔登湖》像一阕天籁之音,给无数现代迷茫的灵魂带去清凉芬芳;中国当代天才诗人顾城,只读到小学三年级,就随父母下放到山东的农村,那里没有优美的田园,迷人的景色,有的只是广漠的荒芜人烟的盐碱滩,顾城和父亲每日在那里放猪。因循自然的召唤,顾城写下灵动无限的诗篇:“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没有目的在蓝天中荡漾/让阳光的瀑布/洗黑我的皮肤/太阳是我的纤夫/拉着我/用它强光的绳索”。顾城的诗歌令黑暗骤然退却,接引无量的光明注入文化荒芜的时代。顾城和梭罗无一不向内求索,观照自己的心,天性释然。 雨后的清凉,山中的静寂,让人忘了时令是夏季。凉亭品茗,和庄主聊天。 庄主是市区退休的干部,原本也不是农人,十三年前承包荒山,一己之力开发园地,以蚂蚁般的精神累积出片片浓荫,十三年来,这里成了鸟的乐园,松鼠的家,獾的天下,草木的天堂,处处散发着自然的芬芳。我在心里暗暗感慨,这才是真正的田园诗人,身体力行,将自己完全融于自然,返璞归真,天性卓著,宛然守护着人性中的率真和清洁,直如莲花在陌陌红尘悄悄盛开,不为谁来,只为撷取天性里自然的芬芳! (2014年7月18日《燕赵晚报》) 美·微赏析 晋代大诗人陶渊明一句“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写出了诗人久居官场,向往自然的兴奋心情,也体现了现实社会与大自然之间之于人生活的巨大反差。在我们浩阔的华夏版图上,不乏令人神往,叫人陶醉的世外桃源般的美丽自然景观,魅力山川、秀丽园林总能带给人身心的愉悦和精神的复苏。那些散发着迷人的自然芳香的所在,总会令诗人墨客赋诗吟对,陶醉其中。如果我们在滚滚红尘中偶感身心疲惫,精神倦怠之时,不妨走进自然,走进田园,尽情吮吸大自然给予我们的醉人芳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