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从哪一天起,村落空寂郎不回——城市化进程在改变着社会结构,城市人口涌动,乡村荒芜少人烟,这是近些年我们切身感受到的一个现实。一个村落如果没有了原住民,保护得再好也只是一具空洞的躯壳。村落的灵魂是祖祖辈辈生活在那里的人。这是郎还可归的“鄉”。若是连村落也没有了呢?真就应了《周易》的象数之学,简化的“乡”字,从此乡无郎! 金华的古村落虽也显寂寥,却还有人——自然以老人和孩子居多。这是眼下中国乡村的一个普遍现象:青壮年背井离乡去遥远的城市求学打工,独独留下年纪尚幼的孩童和蹒跚老人相伴厮守。村落空壳化、乡村人口老龄化成了一段时间来频频被聚焦的话题。当这话题持续发酵,我们也确切感受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我看到一组数据:2000年至2010年,全国自然村由三百六十三万个锐减至二百七十一万个,十年间减少了九十多万个,平均每天消失两百多个,其中包含大量传统村落。伴随村落消逝的,是村庄的凋敝,以及由人而衍生出来的民俗文化、土地情怀、人伦秩序等等的难以为继。 当年李清照登上金华八咏楼,留下诗文:“千古风流八咏楼,江山留与后人愁。水通南国三千里,气压江城十四州。”李清照前后,沈约、崔颢、刘禹锡、赵孟頫、张志和……多少文人留下登八咏楼的诗文,八咏楼之于金华,好比枫桥、寒山寺之于苏州,黄鹤楼之于武汉,曲水流觞之于绍兴兰亭……“人已非,风依然”——那些使古迹、建筑熠熠生辉的,原是“风”里绵延生长的文脉。 “风”是什么呢?是礼节习俗,是文采风格,是一地一时的风尚,是千古风流的气象、风骨……我确是在金华古村落里感受到了“风”,比如塘雅镇的木版年画、江东镇的古婺窑火、岭下坡阳古街上的老人之家。相较多年前的“留不住人”,一些传统村落正在悄悄改变,懂得保留村庄的原始风貌,懂得开发创意吸引游子归家……“有时候远方唤起的渴望并非是引向陌生之地,而是一种回家的召唤。”本雅明的话多么像是对今日游子的砥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