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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房 韩秋长 他睡得正香，被爱人秀枝吼了起来。几天来，为盖房，拆旧房，备物料，累得真够呛。昨晚没吃饭，一挨枕头，呼噜到天大亮。 “撒哈呓症哩，还不去叫人！”秀枝又一声吼。 他彻底醒过来，今天房子要动工，得早点找人来撺忙。穿衣，下床。绕过堆满院中的木料、沙石和砖瓦，留根兴冲冲地走在大街上。他一边走，一边打着算盘九：先找老强，这位全村有名的手艺人，谁家起房盖屋也缺不了这个老掌尺的。瞬间，脚步迈进了老强家的门。他正蹲在当院石礅上抽旱烟。古铜色的脸迎着霞光，又明又亮。 留根脸上堆满了笑，哈着腰递上一支带把儿的香烟：“大伯，房子今天动工，请您……” “你那房子俺盖不了！”冷冰冰、硬邦邦的话向他砸来！ “咋啦？”留根感到吃惊。 “盖不了就是盖不了，谁让我没养个好儿子哩！”铜烟袋锅儿“啪”地磕在石礅上，迸出了火星子！ 留根不敢再多说话，这老头是有名的倔脾气，待下去，更难听的话儿给留着哩。他垂头丧气地从老强家走出来，去找老动。老动是全村闻名的厨师，开过大饭馆儿，做出的饭菜又香又省。再说，他是全村闻名的和善人，爱说爱笑，谁家起房盖屋，过个红白喜事，他都是不请自到。 留根还没进门，这位六十挂零的老人堵在门口，还没等他开口，嘴里便放出呛人的火药：“你家的饭，咱做不了！名气坏，做了，没人吃！” “咣当！”黑色的大门闭上，震得门环儿摇摇晃晃，当当直响。 他跑遍了整个村子，一个人也没有请到，大家开过会似的，回答的也好像中学学过的数学公式那样：“俺家有吃的，谁稀罕你那饭哩！” 他知道，乡亲们为的是昨天的事。昨天，他拆旧房，分开过的母亲来帮忙，搬砖，收拾东西，不小心，将立柜上的穿衣镜打坏了。秀枝心疼地喊起来，嘴里像平时那样不干不净地骂：“老不死的，瞎了眼啦！” 谁知，一向能忍的母亲破天荒地和儿媳吵起来，而且吵得很凶，招来一大院子人。 “兔羔子，管一管你那祖宗！”老人逼他。 “死鬼！你在一旁看乐乐腔，让老不死的欺负我！不过啦！离婚去！”她去扯他。 离婚，这好像唐僧念紧箍咒一样，他最怕，而老婆一不顺心就念……他恐惧地走到母亲身旁，像每次她们婆媳吵架一样，数说母亲的不是。谁知，母亲一反常态，指着他大骂：“兔羔子，你从小死了爹爹，我把你拉扯大，供你上学，给你成家，给你盖房，我为你攒钱……” 他本来是理屈的，可偏偏又说：“我白用你啦，没管你饭吃……”乡亲们炸了群，像每次吵架那样，大声责骂他，架走了几乎气昏了的母亲…… 留根一步一步地挪到家，像拉了架的黄瓜秧子瘫在院内废墟上。 “人呢？”秀枝站在他面前。 “没人来！”他少气无力地回答。 “窝囊废！”她没问青红皂白，苗条的身子，飘出门外。不一会，秀枝也垂头丧气地回家了。脸红红的，眼湿漉漉的，少气无力地靠在他对面的砖垛上。他知道，她比他落得更惨。 “咱找包工队吧？” “外地包工队谁敢来哩。” “那……生的豆芽，买的肉要坏的！”她第一次这么软绵绵地对他说话。 “坏就坏吧，有啥法子呢？”他第一次冲老婆发这么大的火。 她并没念那“离婚”的紧箍咒，无声地抽泣着。 他也哭了，默默地哭了。他和她都知道，乡亲们在惩罚他们。虽然这种惩罚的方式在法律上是没有的，但这种惩罚足以把你搞臭，使你寸步难行。他和她都感到了恐惧，更感到内疚…… 东房破旧的门帘一鼓，母亲走了出来。她佝偻着腰，拄着根枣木棍子，消瘦的脸上刻下深深的皱纹，雪白的头发迎风颤抖着，大眼睛深深地凹进去，更显得眉骨高高耸起。 母亲！这就是生己养己的母亲。留根扑过去，跪在地上，像小孩子似的哇哇地哭起来。秀枝也哭了，跪了过去。 母亲什么也没说，她拄着枣木棍子，颤巍巍地走了出去。不一会，母亲回来了。她身后跟着三四十号人。大伙谁也不说话，搬砖，和泥，垒墙，默默地忙碌着。母亲忙着给大伙倒水、递烟。 “娘，你歇着吧，俺来！”秀枝甜甜地说。 “娘，你坐这！”留根搬来靠椅，把母亲轻轻地按在靠椅上。 （有删改） 17．下列对这篇小说思想内容与岂术特色的分析和鉴赏，最恰当的两项是（5分） A．小说开头两段各用一个“吼”字，凸显了夫妻双方的个性，又与结尾秀枝对老人态度的转变形成对比。 B．小说采用了倒叙的叙事顺序，交代头天发生的事，这样使小说产生更多的悬念，也使情节的展开富于变化。 C．秀枝经常拿离婚吓唬丈夫，就是要留根听话，绝对服从。留根深爱秀芝，不想离婚，因而对秀芝百依百顺。 D．小说对母亲的外貌特征作了细致的描写，表明了母亲的隐忍，生活的艰辛，以及留根夫妻对母亲的不管不顾。 E．小说情节一波三折，后来母亲出面叫来乡亲们，将故事推向高潮，这一情节出人意料，体现了母爱的伟大。 18．小说有明暗两条线，分别是什么？这样处理有什么好处？请简要分析。（6分） 19．小说中的留根是一个怎样的形象？请简要分析。（6分） 20．小说以秀枝和留根对母亲的态度陡转结束，作者如此安排有何深意？这样的转变是否真实？请结合文本，谈谈你的看法。（8分） 参考答案 17、EA 18、第一问，明线是由盖房引发的矛盾，暗线是孝道的回归。第二问，设置暗线，使得小说的主题国家权力噜有，作者的感情倾向更加鲜明；明暗交织，使故事情节更集中，紧凑，矛盾更加突出。 19、不孝，帮着媳妇数落母亲的不是；懦弱，怕老婆。没有主见，不分是非，任由媳妇欺负母亲。 20、作者如此安排，一是弘扬“孝顺”这一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二是赞美母爱无边和乡亲们用道义惩治不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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