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家乡 蔡楠

鸬鹚

1、我曾是一只野生的黑鸬鹚，白洋淀只是我南徒的中转站。

2、那天，我飞过浩渺的水面，飞过远接百里的芦苇荡，来到了荷花淀。我看见了满淀的荷花艳丽无比，我看见了成群的鱼儿跳出水面闻香戏荷，我还看见了一群姑娘划着小船唱着渔歌采摘莲蓬。我落在一片硕大的荷叶上，将我鹰般的身体缩成了一只鸭的模样，我锐利的嘴被眼前的美景磨圆了。我忘记了自已是一个捕鱼高手。我想就是现在饿死，我也不愿破坏眼前的宁静啊。我采了，我醉了。

3、不知过了多久，我的眼前唰地落下一道白光。荷叶倾倒，荷花飘零，我被一条渔网罩住了。渔网慢慢收拢，我看到了苇帽下一张黝黑年轻的脸，在船上，在阳光下得意地笑着，笑得眼睛都没了缝隙。我铁青的羽毛闪着愤怒的冷光，磨圆的嘴重归锐利。等他伸手抓我双腿时，我奋力一扑，啄住了他的左眼……从此，我失去了自由，而这个叫陈大船的年轻人成了陈瞎子。

4、我成了陈瞎子的俘虏。我时刻准备迎接陈瞎子的报复。然而他眼伤痊愈后，却笑眯眯地给我带来了一只漂亮的母鸬鹚：她洁白的羽翅缓缓扇动，犹如一团芦花飘落在船头。我呐喊着，跳跃着，一头扎进汪洋恣肆的大淀，给她叼上一条欢蹦乱跳的红鲤。我轻啄着她光滑柔顺的羽毛，急不可耐地说，白鸬，我不走了。

  鱼鹰

5、就这样陈瞎子成了我的主人，白洋淀成了我的家乡。陈瞎子是个精明的人，几年以后，他成了白洋淀有名的鹰王，我和白鸬也有了一群可爱的儿女，我们一家十口都成了他的鱼鹰。

6、做鱼鹰很辛苦，我们经常是清早就随陈瞎子进淀，傍晚才上岸。他在我们的脖颈上套一个草环，然后“嘎嗨嗨，嘎嗨嗨”地唱着，用竹竿拍打着淀水赶我们下船。我们抓到大鱼，只能吞一半，留一半，叼上船，他就让我们全部吐出来，只让我们吃他准备好的小鱼、黄鳝和猪肠。

7、可我们还是乐此不疲。我和我的白鸬率领儿女们不停地游动在风景秀丽的白洋淀里。草青青淀水明，小船满载鸬鹚行。鸬鹚敛翼欲下水，只待渔翁口令声……我们在捕鱼生涯里练就了高超的本领。我们总能看到满淀荷花艳丽无比，成群的鱼儿疏出水面闻香戏荷，姑娘划着小船唱着渔歌采摘莲蓬。有一次我们竞合力捕获了白洋淀的花头鱼王。陈瞎子逢人便讲，我的鹰王逮住了鱼王，奶奶的，六十多斤呢！看着他独眼里抑制不住的光芒，我也用翅膀覆住白鸬，在儿女们的欢呼声里柔情地啄着她的脖颈……

8、卖了那条大鱼以后，陈瞎子的好运来了。他换了大船，娶了媳妇儿，转年就有了一个双日齐全的儿子。

 老等

9、陈瞎子的好日月终于在白洋淀几度干涸后戛然而止。水干了，鱼净了，鱼鹰也没了用场。陈瞎子的老婆病死了，我的儿女们先后被陈瞎子卖到了南方。只剩下我、白鸬，一起陪着陈瞎子慢慢老去。

10、终于，在芦苇干枯、荷花凋败的时节，和我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的白鸬在吃了一只有毒的田鼠之后离开了我和陈瞎子。陈瞎子拿着铁锹，抱着白鸬，肩扛着我来到村边的小岛上。他挖了个坑，把白鸬埋了。他盖上最后一锹土的时候，我看见他的独眼里滚下了几大滴混浊的老泪。就在埋白鸬不远的地方，有一座孤坟，那是他老婆长眠的地方。

11、陈瞎子流完泪，把我抱住，一边梳理我脏乱的羽毛，一边絮絮叨叨地说，老伙计，你走吧。天快冷了，你飞到南方去吧。淀子里建了个旅游岛，再不去，你就会被我卖到那里供游人观赏了。

12、他把我往灰暗的天上送去。我抖动着衰老的翅膀，嘎嘎地啊了两声，奋力地开始了许久不曾有过的飞翔。

13、我终于没有飞出白洋淀。我已融入了这方水土，白洋淀就是我的家乡。我在干旱的淀边凝望着天空，凝望着远方。我伸长了脖子久久地等待，希望能一直等到水的到来，一直等到鱼的到来。

14、后来，我就成了白洋淀一只长脖子老等。（有删节）

 

   （1）下列对小说有关内容的分析和概括，不恰当的一项是（B）（3分）

   A．鸬鹚本来具有野性的战斗精神，啄瞎了陈大船的左眼，但美丽的荷花淀和漂亮的白鸬鹚，使它甘心做了陈瞎子的俘虏，留在了荷花淀。

   B．白鸬死了，陈瞎子的老婆也死了，人与鸟相似的遭遇强化了悲伤的情感，揭示了环境恶化给人和动物带来了相同的灾难。陈瞎子的老婆死去，文中没有证据表明与环境恶化相关。  陈瞎子的老婆病死了

   C．文章题目“水家乡”，指的就是白洋淀，它既是陈瞎子的水家乡，也是鸬鹚的水家乡。标题与文章后半部分白洋淀的干涸形成对比，增强了文章的悲伤意味，深化了主题。

   D．本文前面用诗意的笔调，传达出一种愉悦和谐的生活意味；后面用低沉蕴藉的笔调，哀叹我们赖以栖息生存的丰茂水泽正渐行远去，野性的水鸟已颓为“老等”，人和动物只能枉严酷的现实面前怅然垂泪。
 

  （2）第2自然段划线句子描写荷花淀景物用了哪些修辞手法，它在全文的表达上有什么作用？（5分）

   1、修辞手法：排比和拟人。

   2、作用：

   （1）结构：写出了荷花淀的美丽和富饶，为后文人和鸟的幸福的生活埋下伏笔；

   （2）情节：优美的景物让“我”陶醉，直接导致“我”被捉，推动情节发展；

   （3）主旨：也和后文白洋淀的干涸形成对比，揭示文章的主旨。

          （修辞2分，作用每一点1分，三点3分。）
 

  （3）小说以第一人称的角度写了鸬鹚的传奇经历，统观全文，“我”具有什么样的情感历程呢？请简要概述。（4分）

   1、初到白洋淀陶醉于美景，被捉时愤怒，充满野性与战斗精神——见到白鸬时充满激情，在白洋淀里做鱼鹰感到幸福——白洋淀环境恶化，妻死儿散内心悲痛，被主人放飞后却不愿离开，期待着水家乡的回归。（三个阶段，扣住“陶醉、愤怒——激情、幸福——悲痛——期待”给4分。）

   
（4）小说的结尾是“我就成了白洋淀一只长脖子老等”，也有人认为应该让它飞走去追寻真正的“水家乡”。你认同哪一种结尾？请结合全文，谈谈你的观点和理由。（6分）

   示例：

   观点一：我认同“不飞走”的结尾。

   理由：

   ①切题：题目“水家乡”，表达了鸬鹚视白洋淀为家乡的真情，如果飞走了就削弱了鸬鹚对水家乡的情味的表达；

   ②期望：长脖子老等的形象既是一种坚守，也表达了对水家乡回归的期望；

   ③悲剧：干旱的淀边一只衰老的鸬鹚，启示人们反思自己对环境的破坏，表达鸟儿对水家乡的归宿感，增加文章的悲剧意味，深化主题。

   
观点二：我认同“飞走好”的结尾。

   理由：

   ①原来对“白洋淀”非常依恋的鱼鹰不得不飞走追寻真正的“水家乡”，表明白洋淀环境恶化程度之深；

   ②飞走的结局能和文章开头的“留下”构成对比，增加文章的批判意味；

   ③一只飞翔着追寻真正的“水家乡”的鸬鹚，既能表现人类对大自然的伤害，又能表达鸟儿对理想的追寻，使文章主旨更深刻。

         观点明确，能答出两个理由即可得6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