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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照得最多的地方 徐迅 ①那是一块阳光照得最多的地方。冬天，父亲还坐在那里。低矮的屋檐，背后是红砖土墙。黑灰色的瓦片垂着耳朵，仿佛倾听什么。父亲通常一个人不会说什么，只是静静的沐浴着阳光取暖，像温顺的臣民承受浩荡的皇恩。我每次回家要打量的就是那个地方。喊一声“父亲”，父亲脸上立刻阳光灿烂，笑容如绽放在枝叶里的花朵般颤动。 ②一个人是会老的，皱纹宛如屋檐上生满绿锈的青苔，上面摇曳着荒草。老人头发花白，牙齿脱落，身边斜靠着一根短亮的竹拐杖。那样子像是一部接近尾声的黑白电影的旧镜头。阳光不老，新鲜的光束里尽情跳跃着生命的尘埃。如今，父亲不见了。阳光照得最多的地方空落落的，如我空落落的心。泪水爬出我的眼帘，阳光使它格外晶莹，如针芒般阳光深深刺伤了我。阳光无声无息的裹走了父亲，又依然照亮那里，如泻地的一摊水银，成为我面前不会消逝的最坚硬的事物之一。 ③“来，晒晒太阳。”在乡村，尤其是冬天，阳光照得最多地方，聚集的老人也最多。冬天里，阳光以一种最温暖最明亮的姿态涂抹大地。树上尚没有凋零的叶片，通体金黄，兴奋得直打哆嗦。地上，一条狗蜷缩在阳光的被窝里，懒洋洋的，像是一只泄了气的皮球或是一堆让太阳烤干的牛粪。老人们开始在阳光里打捞着明灭的往事，交头接耳：谁家的猪养得最肥，谁家今年收成最好，谁家的闺女腊月里要出嫁，谁家的小子又有出息啦……他们大口大口饱食着阳光的盛宴，咀嚼阳光，毕毕剥剥，满嘴流油。通常，他们都以为这儿是离太阳最近的地方，是人间天堂。他们的笑声、叹息声、诉说声像无数把叮叮当当的小榔锤，把阳光敲成金子般碎片，然后乐呵呵的捂在怀里，俨然一个个财主佬。直到起身离开时，还夸张似的拍打着身上的灰尘。即便有贫穷的跳蚤，在阳光下也被驱赶得一干二净。 ④我想父亲，包括一些老人们，在他们人生的暮年喜欢坐在阳光照得最多的地方，在阳光底下倾诉，肯定隐藏着某种心灵上的秘密：一定是额头上皱纹里隐逸着的生命的苦涩需要阳光的抚慰；内心经历太多，那阳光照不到的地方或许多往事已堆积得发霉，必须在阳光下暴晒一番；抑或身上流动缓慢的血液必须与阳光勾兑与打通，才会使他们更加舒展、坦荡、明媚；也可能他们想得更远，无边无际的黑暗正在向他们拥来，他们得赶紧拾掇起一些太阳的金枝，燃烧生命……因为，不仅一颗晦涩的心需要阳光的照耀，一颗纯净的心，也同样需要阳光的映照。最后阳光收拾起许多谜底，父亲自体生命的消逝正如阳光的消逝一样。只是父亲永远不会知道，他的那块阳光照得最多的地方，会成为亲人们心中最大疼痛——有几回，我发觉与我一道回家的儿子，眼睛也朝那个地方怔怔地发呆，以前，他可以撒欢儿般地蹦跳着双脚扑向那里的。 ⑤“为了看看太阳，我来到世上。”写这诗的俄罗斯诗人巴尔蒙特这时就像一个婴儿，在春天里降生时一睁眼，就看到了温煦的阳光。他身上泛着金黄的绒毛。的确，阳光可以渗透所有的语言，但无法谛听；阳光像一块黄金，可有看看的份儿了﹗阳光照耀的日子，生活明净得一览无余，纤毫毕现；阳光进入土地所有事物的内部，使其发酵、膨胀和生长。这些，人们都可以看到，因此也体会出阳光本身充满的慈祥、温暖、仁爱和平静。果然，在阳光照得最多的地方，又少了一张熟悉的面孔，又多了一个陌生而嘶哑的喉咙。那陌生的嘴角牵动乡村的最后一缕阳光，仿佛是在向阳光作着诀别。我想，一个阳光铺就的舞台，父亲和他的乡亲们裁剪着一块阳光的绸缎，然后紧紧的包裹住自己，就幸福地睡去了。（文章有删节） 18.下面对文章的评述，正确的两项是（ ）（5分） Ａ.老人们喜欢聚在阳光最多的地方，打捞明灭的往事，交头接耳拉家常，反映了老人们的晚年生活无聊寂寞。 Ｂ.本文语言表达感情充沛，大量比喻句的运用，使得全文读来如一条叮咚流淌的清溪，滋润着人们的心田。 Ｃ.作者写父亲去世后的失落感，写又少了一张熟悉的面孔，写仿佛是在向阳光做着永别。在字里行间表露出对生命的无奈。 Ｄ.阳光照得最多的地方，窝聚的老人们最多。这说明中国老年化社会已经到来，作者意在提醒人们要关注老年人的生存状态。 Ｅ. 这篇纯净如阳光，本色如阳光，温暖如阳光的美文，启迪我们面对司空见惯的阳光，对人生的追求与困惑，生存的美好和苦涩，作更深入的思考。 19.第③段写在阳光照得最多的地方，父亲等老人唠嗑，享受阳光，为何要穿插对“树”和“狗”的精雕细刻？对二者的描写采用了哪些修辞手法，这样写有什么好处？（6分） 20.“我想，一个阳光铺就的舞台，父亲和他的乡亲们裁剪着一块阳光的绸缎，然后紧紧的包裹住自己，就幸福地睡去了。”结合全文，谈谈对这句话的理解。（8分） 21.父亲和老人们为什么喜欢坐在阳光照得最多的地方？请简要阐述理由。（每条不超过12字）（4分） 参考答案 18.ＢＥ。【解析】Ａ中的“反映了老从头的晚年生活无聊寂寞”不对；Ｃ中的“在字里行间表露出对生命的无奈”不对；Ｄ中的解释随意引伸，不对文意。 19.答：（1）阳光不仅照射人类，也照射动植物，阳光对待生命是平等的，生命都需要阳光的哺育，万物生长靠太阳。（2分） （2）①对树的描写：采用拟人化的手法。“哆嗦”一词，不仅描绘了叶子的动态，更表现出其享受阳光的兴奋程度。（2分）②对狗的描写：采用了比喻手法。“皮球”、“牛粪”的比喻刻画了狗舒服自在的神态。（2分）对树和狗的描写的作用是：用它们来衬托、烘托出老人们幸福陶然的心境。（2分） 【解析】本题是对插入细节描写及其作用和修辞格及其作用的考查。整体研读，联系原段内容，结合学习过的修辞和作用整合答案。 20.答：将生活和人生比作舞台，充满阳光（2分）； 父亲和老人们在一生中收集、感受着阳光的慈祥、温暖、仁爱和平静，惬意而舒展地生活（2分）；他们一生让“阳光包裹自己”，充分享受之后安静逝去是幸福的（2分）。 作者借此表达了对阳光之下生命的温暖、美好和生生传递的深刻体悟。（2分） 【解析】本题是对人物形象的理解和主旨的探究能力的考查。整体阅读，综合考查，挖掘作者的创作意图和表现的深刻主旨。从悲伤中跳出来，展示的是对人生的深刻思考，对生命意义的拷问 21.①生命的苦涩需要抚慰；②内心的往事需要曝晒；③身上的血液需要打通；④无边的黑夜需要驱散。（4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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