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剑美 有人说朋友是人生最大的财富,实在是至理明言,因为我就是通过发现和嘲笑朋友们的缺点才获得巨大的精神愉悦和心理满足的。与此同时,我也靠出卖朋友来谋取一些蝇头小利。如果没有朋友,我简直无法认识到自己到底有多么完美和多么聪明。不过朋友们对我也是这样干的,所以说朋友的前提是志同道合。 是马克•吐温那家伙说的吧,要伤你的心须得你的敌人和朋友携手合作才行,敌人负责诽谤你,而朋友负责尽快传给你听。老实说,我很多朋友热衷的就是这个。不过他们还有另外一种伤害我的方式,那就是夸大其词地向我炫耀他们的每一点成绩。上个月我一个朋友刚换了大衣上的一颗纽扣,他硬是花了足足三个小时向我解释那纽扣的高科技含量和高文化品位,气恼得我一回去就将自己的整件大衣丢进了垃圾桶。每当朋友们夸耀时,我必须得承担嫉妒的义务,倘不如此,我就要失去他们由衷的友谊。 当然,如果有了郁闷沮丧的事情,朋友们也一定会对我袒露胸襟,将他们所有的压抑、苦闷和恼怒打包,一股脑儿塞进我这个大号情绪垃圾桶,直到看着我彻底崩溃,他们才如释重负地扬长而去。就这方面的慷慨而言,我的任何一个朋友都堪比宋公明的仗义疏财。 朋友们还经常以友谊的名义关心着我生活中的每一个细枝末节,比如我头天才装了一颗假牙,到第二天早上已经妇孺皆知。那戴假发的朋友更不得了,连卖菜大妈和的士司机都晓得他的外号叫“张秃驴”。前不久我和老婆吵了几句嘴,其实也就是争执饭后该喝红茶还是咖啡。不过这事给关心我的朋友知道了,那可就不得了,他们轮番上阵,连吓带哄,让我立马离婚。我这厢稍一迟疑,人家就连律师都给找了过来。这律师后来也成了我最要好的朋友之一,他用一大串法律名词和法律程序成功地将我离婚分得的财产囊括怠尽,谢天谢地,幸好我们是朋友,据说有人因为离婚案而欠下上百万律师费用的。 一个朋友送了我一张复印纸,两天后就来向我推销复印机。 另一个朋友在我的新衣服上刷上一道油漆,以此来规劝我购买他代理的去污剂。 还有一个朋友进保险公司卖车险,结果我就非买车不可,否则就对不起我们之间纯洁的友谊。尽管我就在院子里上班,每天最多去500米之外的菜市场转转。因为买车,我又交上了好些朋友,有卖坐垫的,有卖配件的,有开修理行的,有帮我找交警摆平关系的,更多的当然还是搭便车的。我们之间的友谊,视产品的使用寿命和我违规次数的多少、搭载人数的多少而定。 需要感恩的是,我的绝大多数知识都来自朋友的教导,比如帮我理财投资的朋友教会了我什么叫“套牢”、“割肉”和“垃圾股”,不到半年他又教会了我怎样“债务规避”和“申请破产”;让我代考的朋友手把手地传授高科技的收听技术;要发论文的朋友则将我逼成了万事通的跨学科人才;最有学问的那肯定要数我那个搞收藏的朋友了,他硬是让我具备了非常奇特的专业知识和独具一格的判断眼力从而不惜代价地抢购了他所有的“珍品”。 一般说来,诋毁朋友的女朋友或者老婆是讨好自己女朋友或者老婆的不二法门。这办法我就屡试不爽,每当老婆大人生气的时候,我就说:“你瞧瞧张三的女朋友什么品位啊,戴那么大一串项链怎么看怎么恶俗!”“ 李四的老婆真叫丑,你就是扮个鬼脸都比她好看一万倍!”“我敢说,你到80岁的时候都比王五那个十八岁的女朋友耐看!”。就这样,我一次又一次地化解了家庭危机。要是没有这些朋友和他们的女人,我都不知道该怎样在家里混下去。 每次朋友聚会,我们是一定要喝酒的。只有酒精才能使某个家伙犯糊涂,一念之差就掏了钱埋单,毫无疑义,那是该次聚会当中酒量最次的。朋友之间敬来敬去,就本质上来说是为了决出那个埋单的家伙,所以说“酒后误事”是颠簸不破的真理。谓予不信,但看酒席上的诸位,绝少有那不喝酒的会去埋单。不过也有酒醉心里明的,任人家用怎样伟大感人的友谊说辞来相劝,就是不肯出血,甚至还假装不省人事地趴在桌上以逃避埋单的责任。不过不要紧,你爱呆那就呆那吧,朋友们呼啦啦玩别的去了,等你装不下去时自然要乖乖埋单走人。还有那更狠的,直接帮你掏出钱包来,不怕你不立马醒过来。正是因为洞察了这一酒场潜规则,我一度宣称戒酒,但朋友们哪里肯放过我这个中标大热门,一个个嚷着“酒逢知己千杯少”。结果我“知己”的名声越来越大,家庭的伙食每况愈下。 曹雪芹说“万两黄金容易得,知心一个也难求”。以我的交友经验,这曹雪芹肯定从来没有过“万两黄金”的时候,否则早就“知心满天下”了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