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译文] 以往重视贤才的古人已不复可见,而后来的知音又不能遇到。 《登幽洲台歌》 陈子昂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注释】 1、幽州:古十二州之一,现今北京市。幽州台:即燕国时期燕昭王所建的黄金台。修建黄金台用于招纳贤才,因燕昭王将黄金置于其上而得名,其师郭隗为例,成为当时燕昭王用黄金台招纳而来的第一位贤才。 2、悠悠:形容时间的久远和空间的广大。 3、怆然:悲伤,凄恻。 4、涕:古时指眼泪。 【韵译】 见不到往昔招贤的英王, 看不到后世求才的明君。 想到历史上的那些事无限渺远,我深感人生无奈, 独自凭吊,我眼泪纵横凄恻悲愁! (今译) 放眼望去哪有古贤人的踪影,回头看看也不见一个效法古贤的今人。想到那天悠悠而高远、地悠悠而广袤的天地之间,我独自忧伤啊,让人禁不住泪流满面沾湿了衣襟! 古代的圣君,我见也没见到,后代的明主要等到什么时候?想到无限渺远的宇宙,和何等短暂的人生,怎能不让人涕泪纵横凄恻悲愁! 赏析: 陈子昂二十岁进士及第,在政治上拥护武则天。他在二十九岁时曾向武则天上书《答制问事八条》,主张轻刑罚、用贤才、纳谏士、赏功勇、减徭役,提出了许多符合百姓愿望的主张。但武则天当时忙于称帝改制,有自己一套施政方针,不但没有重视陈子昂这个文学小臣的意见,反嫌他上疏议政太过多事,罢了他的职。几年之后陈子昂重新出仕,又因曾随左仆射乔知之北征并结为密友,牵连进乔知之一案,陷于狱中。出狱后在洛阳任右拾遗。当时东北边境上住着契丹人,虽然势力并不强大,却是潜在威胁。武则天时,镇守东北的松藩总督李尽忠背叛朝廷,企图割据,契丹人便乘机举兵南侵,连陷幽、冀、营三州。通天元年,武则天选派了一个中国历史上少有的草包军事统帅武攸宜领兵北伐,陈子昂也随军北上,任参知军事。武攸宜根本就不懂军事,才一接敌,便大败亏输,先锋王孝杰全军覆灭。陈子昂屡献破敌策,武攸宜概不理睬。而敌人来势汹汹,不容坐视;陈子昂便请分军万人为前锋,以阻敌势。武攸宜这次不但不采纳他的意见,还将他降职处分。 在这样的背景下,陈子昂偶尔登上了幽州台,放眼河山,极目苍莽,便有了纵临千载、旷视四海的无穷感慨。 诗人孤独于幽州台上,放眼山河,思绪万千。他心中到底是忧虑大唐社稷还是感伤文化的萧条呢?在这蓟北幽州台上,他或许想到了大破齐军的燕国上将军乐毅,或许想到了北征乌桓临石观海的三国豪雄曹操,而他在武攸宜帐下,竟无用武之地,英雄已远而前途渺茫,那份旷世的孤独,自然就凝成了震撼千古的力作名句。“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这里免不了有对时世的感伤,但也有诗人对诗坛污浊的憎恶。 诗人看不见前古贤人,古人也没来得及看见诗人;诗人看不见未来英杰,未来英杰同样看不见诗人,诗人所能看见以及能看见诗人的,只有眼前这个时代。这是一个沉迷惨淡、生气寂然的时代,初唐四杰在诗坛上吵闹了一阵,什么也没留下就悄然离去;与他同代的张若虚留下一篇《春江花月夜》后也悄无声息,没有在理论上对诗歌创作进行任何的探讨;盛唐群星璀璨的诗国胜景他又无法看见,李杜元白以及王维、高适、岑参等诗坛梁柱那时还一个都未曾出生。而眼下宋之问与沈佺期之流都干了些什么?都写了些什么诗?不过是些吟风弄月邀媚取宠的应景之作。在盛唐与初唐之间,只有他陈子昂一人为改变萎靡诗风冲冲杀杀,只有他一人在单枪匹马地鏖战,“两间余一卒,荷戟独彷徨。”诗人只有雄心和宏愿,没有盖世神功,他不是独孤求败,也不是金蛇郎君夏雪宜,他在与堕落的宫廷诗的斗争中多少有点显得力不从心。 “天地悠悠”,人生短促,每念及此,怎不“怆然涕下”?短短四句,有如阵云深拥、万幕不哗,是何等的深沉抑郁!复如千林振响、万马奔腾,又是何等的悲愤激烈!在这里我们看到了一个孤高一世、上下求索的独行者,也看到了一个百感交集、心事茫茫的感伤者。毫无疑问,陈子昂是诗坛上的孤独大侠,他一人一剑,在初唐与盛唐之间继往开来,依靠挚著的追求、依靠高昂的战斗激情,终于用理论和实践清除了宫体诗的浑浊污垢,开辟了通往盛唐的路。 诗写登上幽州的蓟北楼远望,悲从中来,并以“山河依旧,人物不同”来抒发自己“生不逢辰”的哀叹。语言奔放,富有感染力。在艺术表现上,前两句是俯仰古今,写出时间的绵长;第三句登楼眺望,写空间的辽阔无限;第四句写诗人孤单悲苦的心绪。这样前后相互映照,格外动人。句式长短参错,音节前紧后舒,这样抑扬变化,互相配合,大大增强了艺术感染力。《登幽州台歌》这首短诗,由于深刻地表现了诗人怀才不遇、寂寞无聊的情绪,语言苍劲奔放,富有感染力,成为历来传诵的名篇。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这里的古人是指古代那些能够礼贤下士的贤明君主。《蓟丘览古赠卢居士藏用》与《登幽州台歌》是同时之作,其内容可资参证。《蓟丘览古》七首,对战国时代燕昭王礼遇乐毅、郭隗,燕太子丹礼遇田光等历史事迹,表示无限钦慕。但是,象燕昭王那样前代的贤君既不复可见,后来的贤明之主也来不及见到,自己真是生不逢时;当登台远眺时,只见茫茫宇宙,天长地久,不禁感到孤单寂寞,悲从中来,怆然流泪了。本篇以慷慨悲凉的调子,表现了诗人失意的境遇和寂寞苦闷的情怀。这种悲哀常常为旧社会许多怀才不遇的人士所共有,因而获得广泛的共鸣。 赏析二: 陈子昂(661——702),字伯玉,梓洲射洪(今四川射洪)人。唐睿宗文明元年(684年)进士。武后时,官右拾遗。万岁通天元年(696年),随武攸宜征契丹,屡进良策不为所用。后解职归里,为县令段简陷害,死于狱中。其诗上继建安风骨(扬慎《升庵诗话》:“其词简直,有汉魏之风” ),力扫齐梁颓风。这首短诗,“由于深刻地表现了诗人怀才不遇、寂寞无聊的情绪,语言苍劲奔放,富有感染力,成为历来传诵的名篇。”(王运熙语) 本诗作于随武攸宜北征契丹而不为所用之时而降职之时,诗人怀着深沉的人生忧愤而来到幽洲台。此时,诗人独自登台远眺,寰宇苍茫、地老天荒与自己的孤单渺小产生强烈对比,自是感慨万千,胸中块垒层积,仕途的坎坷、怀才不遇,步入中年而一事无成,迟暮之感与怨愤之情交织于心,怎么能不悲从中来,凄然泪下呢? 诗的一、二句写俯仰古今,觉时间的绵长;第三句写登台远眺感时空的辽阔。在时空无限的背景中,最后直抒胸襟,倾泻郁积内心深处的悲怆。时间的无穷无尽,空间无边无际,而人类永远只能把握“现在”。与没有穷尽的时间相比,人只是朝生暮死的蝼蚁;同浩瀚无垠的宇宙相比,人只不过是随风飘浮的一介尘埃。在永恒无涯的时空之中,人不过是须臾过客。诗人因感到时空的无限与人生的有限和微小,继而派生出人生的孤独与悲凉。于是,“独怆然而涕下”不能自已。 本诗似乎脱胎于《楚辞》屈原的《远游》。《远游》:“惟天地之无穷兮,哀人生之长勤。往者余弗及兮,来者我不闻。”虽同为揭示了一种深邃的时空意识,然而陈的诗更苍茫遒劲。其诗高妙在于:舍弃了一切个人人生不幸遭遇的具体描写,把人们引入“纯粹”的宇宙时空中。因此,对宇宙的浩淼、人生的无常的喟叹进行了高度概括,从而上升到最能激荡人心的“同人类感受”。因此而获得了超越时空的审美价值,成为震古烁今的千古绝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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