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梢青① 蔡伸 数声鶗鴂②，可怜又是、春归时节。满院东风，海棠铺绣③，梨花飘雪。 丁香露泣残枝，算未比、愁肠寸结。自是休文④，多情多感，不干风月。 ［注释］ ①柳梢青：北宋僧仲殊词有“柳袅烟斜”句，因以为调名。 ②鶗鴂（tí jué）：古有“鸣而草衰”的说法，一说指杜鹃。词中指杜鹃（子规）的可能性大。 ③绣：指红锦缎。 ④休文：沈约字。 ②不干：不干涉、与之无关。 ③风月：清风与明月。 【译文】 几声杜鹃的悲啼，令人怜惜啊，又是到了春光归去的季节。满院的东风嬉谑，海棠花铺了一地锦绣，梨花漫室空里飘起白雪。残枝上丁香花缀着哭泣的露水，算来也比不上，我这样寸寸肚肠里的悲愁郁结。本来就像沈休文多情善感。我的悲愁感伤却不关清风与明月。 【译文二】 杜鹃鸟声声悲啼，可怜又到了春天将归的时节。满院里东风劲吹，海棠落红在地上铺成锦绣，梨花纷飞在半空飘扬白雪。 丁香花在残枝上带露悲泣，算来都难比我的愁肠百结。我就像那南朝的沈约，无端地多愁善感，而我的悲愁却不关清风明月。 【评点】 宋代词人们在其作品中多用明媚的春光比喻美好的年华，或其他美好的事物，于是涌现出一大批以伤春惜春为主题的作品。词人们主要是通过伤春惜春来感伤自己青春年华的逝去，或者表达自己对故国的怀恋等情感。本词的词人蔡伸生活在北宋末期战乱纷飞的年代，他空有一腔报国的宏愿，却无奈被朝中苟和的政策所压制，愤怒无奈之下，写作此词。词人在词中通过描写暮春之景，伤春惜春，抒发自己对故国的依恋，并表达壮志难酬的愤懑。全词景情交融，婉曲情深，境界幽美。 上片描绘暮春时悲凉凄艳的景色，辞采秀丽。词人用“数声”起笔，使人联想起杜宇化为杜鹃的故事，也为全词奠定了忧伤的基调。“可怜又是、春归时节”二句直接道出了全词忧伤的原因，原来是词人为春天又将逝去而伤感。最后三句中，词人通过海棠、梨花两种具有代表性的意象来详细描写暮春时节的景象，表达自己既为美景而感到欣慰，又为春天即将逝去而感到伤心的复杂心情。 下片抒写词人愁肠百结的伤逝之情，寄寓身世之感。开头“丁香”承上，“泣”领下，巧妙自然地从上片景色的描绘过渡到下片情感的抒发。即使丁香因“残”而悲泣，也“未比”得上自己柔肠寸断的怨愁。“自是休文”是词人以沈约自况。沈约因拥有满腹才华却不被当时朝廷重用而整日愁苦万分，逐渐变得异常消瘦。词人以沈约自比，以此来说明自己的愁之深。“不干风月”一句看似与前文关系不大，实则含义颇深。因为词人其实是很喜欢春天的美景的，此刻也只是因为春光消逝而忧伤。但最后的“不干风月”却用隐晦的笔法说明自己其实是因为报国无望而伤心。词人把其无法排遣的郁闷归结于自身多情多感，又把真情藏起，是故作愚蠢之笔，在轻描淡写的自然调侃中表达曲折而沉郁的感情。 【赏析】 这首词伤春兼伤身世，倍增伤感。上阕写暮春景色，杜鹃悲啼，呼唤春归，东风吹落百花。画面萧瑟，颇为警人。下阕开头以丁香花残枝哭泣比喻词人“寸结”愁肠，结尾三句以多愁善感的沈约自比。用“不干风月”一句话总结，余意未尽，令人回味。 宋词中，伤春异春的作品占有很大的比例。人们依恋春色，伤春惜春，固然是因为春光明媚，但同时更寓含着对人生的青春的留恋，所以在词章中往往以春光比喻年华。本词的作者为蔡襄之孙，生当两宋之交的乱世，有志报国安民，宣和四年（公元1122年）曾以徐州通判身份率军北上增援燕山，以解辽兵之围，直到次年方回。但当时苟安求和派甚嚣尘上，词人壮志难酬，只得诗酒唱和，诉诸笔墨。上片，鹈 声声，飞花漫天，写的俱是暮春时景象。下片化用李商隐《代赠》“芭蕉不展丁香结，同向春风各自愁”诗意，写已之郁结愁肠。文人多愁善感，却推说“不干风月”，正显示出此种情感之细腻微妙。此词辞彩秀丽，境界很美。沈约以瘦弱著名。而且其瘦弱的原因是宋齐两朝虽有文名而不被重用。若此，作者的“不干风月”便不是简单的故意宕开一笔，委婉抒情，而是大有深意。如再联系上片的景色描写，则可知道，作者对春景还是很欣赏的，只不过是有韶光空逝的感伤而已。而其感伤的真正内容重要的是怀抱利器而不受重视，故曰：“不干风月”。全词写景精妙，抒情怨而不怒，感情很深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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