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生事,此时凝睇,谁会凭栏意。 [译文] 凝神远眺触发了无限感慨,有谁理解我期待奋飞的心! [出自] 北宋 王禹偁 《点绛唇》 雨恨云愁,江南依旧称佳丽。水村渔市,一缕孤烟细。 天际征鸿,遥认行如缀。平生事,此时凝睇,谁会凭栏意。 注释: 佳丽:指景色秀美。谢朓《入朝曲》:“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 孤烟:炊烟。 行(音“航”)如缀:排成行的大雁,一只接一只,如同缀在一起。 凝睇:凝视。睇:斜视的样子。 会:理解。 译文1: 细雨蒙蒙,云雾弥漫,使人顿生愁意。这江南景色,却依旧是那么秀美佳丽。水村渔市,一缕孤烟,细袅袅,冉冉腾起。 天边鸿雁,远远看去,一行行飞过,排列整齐。想起平生遭遇,此时禁不住注目凝视。面对振翼搏击长空的万里征鸿,谁能理解我凭栏远眺的心意! 译文2: 阴雨浓云令人添恨生愁,这江南的秀美风光依旧被称为天下的佳丽之地。傍水的村庄繁华的渔市,一缕炊烟袅袅升起在村落里。 天边的鸿雁向远方急飞,遥望整齐的雁行连缀在一起。回顾一生经历,此时凝神注视着万里征鸿,谁能知道这凭栏望远的心意。 译文3: 绵绵细雨恨意难消,灰色的云块彷佛郁结着层层愁闷,但江南的景色依旧美丽。(在濛濛的雨幕中)村落渔市点缀在湖边水畔,一缕淡淡的炊烟从村落上空袅袅升起。 水天相连的远处,一行大雁,首尾相连,款款而飞,从远处辨明像是连在一起飞行。想到了男儿一生的事业(事业:官职和抱负),此时此刻(我)双眼凝视(恨不能像天边的征鸿一样,施展双臂尽情飞翔),却是没有人能领会我凭阑远眺的心情! 赏析: 此词是北宋最早的小令之一,也是作者唯一的传世之作。全词以清丽的笔触、沉郁而高旷的格调,即事即目,寓情于景,通过描绘江南雨景,寄寓了作者积极用世、渴望有所作为的政治理想和怀才不遇的苦闷情怀。《竹林纪事》评此词云:“情丽可爱,岂止以诗擅名。”起首一句“雨恨云愁”,借景抒情,借情写景。云、雨并无喜怒哀乐,但词人觉得,那江南的雨,绵绵不尽,分明是恨意难消;那灰色的云块,层层堆积,分明是郁积着愁闷。即使是这弥漫着恨和愁的云雨之中,江南的景色,依旧是美丽的。南齐某诗人的《入朝曲》写道:“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王禹偁 用“依旧”二字,表明自己是仅承旧说,透露出一种无可奈何的情绪。 上片煞拍写的是:雨幕中,村落渔市点缀湖边水畔;一缕淡淡的炊烟,从村落上空袅袅升起;水天相连的远处,一行大雁,首尾相连,款款而飞。但如此佳丽的景色,却未能使词人欢快愉悦,因为“天际征鸿,遥认行如缀”。古人心目中,由飞鸿引起的感想有许多。“举手指飞鸿,此情难具论”(李白《送裴十八图南归嵩山》)。这里,词人遥见冲天远去的大雁,触发的是“平生事”的联想,想到了男儿一生的事业。王禹偁中进士后,只当了长洲知县。这小小的芝麻官,无法实现他胸中的大志,于是他恨无知音,愁无双翼,不能象“征鸿”一样展翅高飞。最后,王词将“平生事”凝聚对“天际征鸿”的睇视之中,显得含蓄深沉,言而不尽。 这首词艺术风格上一改宋初小令雍容典雅、柔靡无力的格局,显示出别具一格的面目。词中交替运用比拟手法和衬托手法,层层深入,含吐不露,语言清新自然,不事雕饰,读来令人心旷神怡。从思想内容看,此词对于改变北宋初年词坛上流行的“秉笔多艳冶”的风气起了重要作用,为词境的开拓作了一定的贡献。 这首词反映了作者积极用世的政治抱负,具有清新旷远的风格,与五代剪红刻翠、遣兴娱宾的作品截然不同。词的上片借细雨浓云来抒写离愁别恨,既描画出江南多雨多云的特点,又写出了词人对水乡的喜悦之情。词一开始就捕捉住江南水乡的特异风光,突出了多云多雨这一地区性和季节性特点。尽管这“雨”使人添“恨”,这“云”使人生“愁”,但在作者眼里却仍然感到这一切都有迷人的魅力。所以,下面禁不住用赞美的语气写道:“江南依旧称佳丽”。“佳丽”,讲的是风景优美宜人。南齐诗人谢朓《入朝曲》中有“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之句。那么,这“佳丽”,表现在什么地方呢?下面“水村渔市,一缕孤烟细”,对此作了形象的补充和描绘。“孤烟”一句,很容易使人联想到王维的“大漠孤烟直”(《使至塞上》)。作者把王维的诗句略加改造,并使之与遍布江南的“水村渔市”相结合,江南水乡的特异风光便跃然纸上了。当然,作者并不只着眼于“水村渔市”的刻画,他内心想的是更加远大的事情。所以,下片宕开一笔,以“征鸿”做旁衬,暗写滞留异乡不能振翼高飞的感慨。当“征鸿”从“天际”掠过之时,作者便止不住产生了振翼搏斗的遐想。《史记·陈涉世家》载:“陈涉太息曰:‘嗟乎,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作者以鸿雁奋飞来跟自己“平生事”相对照,于是便“凝睇”注视,免不了发出世无知音,“谁会凭栏意”的深长慨叹。 品词中之味,这首词应该是作于贬谪期间。王禹偁曾三度被贬,第一次贬为商州(今属陕西)团练副使,第二次出知滁州、改知扬州,第三次出知黄州(今属湖北)。宋代设“江南东西路”,辖境相当于今江苏、安徽二省,滁州、扬州皆在其辖境之内。况且,古人诗文中有以“江南”泛指长江中下游地区的。所以,这首词最有可能作于第二次贬官期间。宋代文人士大夫甚得皇帝尊宠,待遇优厚,政治环境宽松。象王禹偁这样出身贫寒、门第卑微的知识分子能够进入领导阶层,完全依靠朝廷的大力提拔,因此他们对宋王室感恩戴德、誓死效忠,即使仕途屡遭挫折,也此心不变。何况,宽松的环境使他们敢于有所作为,皇帝的尊宠使他们勇于有所作为。这就使得北宋被贬谪的文人士大夫的心境与前代类似处境的墨客骚人有很大的不同。他们虽有贬谪的困苦、失意的牢骚,但却轻易不沮丧、不悲观、不沉沦,仍然试图舒眉一搏,对前途保持着乐观的向往。宋代士大夫贬居期间的这种特殊心态,是王禹偁作此词时的特定心理背景。因此,即使被贬出京,词人依然对生活保持着浓厚的兴趣,有心情去欣赏“江南”的佳丽风光。在抒发“世无知音”的苦闷时,其基调是对鸿雁振翼的遐想,词的格调因此也不会显得悲苦沉闷,而有一种向上的引发力。 王禹偁此词即事即目,登览抒怀,寓情于景,格调深沉,雄浑有力,艺术上完全臻至成熟,在宋初小令中是别开生面的。具体地说,这首词在宋初词坛的贡献集中在两个方面:在秾丽的氛围中以清丽取胜;在狭窄的词境中以开阔见长。过去,人们一般只注意范仲淹的《渔家傲》(“塞下秋来风景异”)。其实,不论就思想内容,还是就艺术风格讲,这首词都很具特色,从柳永的《雪梅香》(“景萧索”)、辛弃疾的《水龙吟》(“楚天千里清秋”)和姜夔的《点绛唇》(“燕雁无心”)等诸名作中,均可看出受王禹偁这首词影响的某种痕迹。因此,王禹偁这首《点绛唇》应当被视为掀开两宋词坛帷幕的重要词篇。王弈清称赞此词“清丽可爱”,并因此推崇王禹偁“岂止以诗擅名”(《历代词话》卷四转引)。王禹偁是开北宋词坛创作风气的重要作家。 “平生事,此时凝睇,谁会凭栏意”。王禹偁的感慨使我们想到了唐初诗人陈子昂的“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的千古感叹,他们的志向都是高远的,但又都有知音难遇、才志难伸的悲戚。但不管怎样,他们是有勇气有志向的先驱者,是中华民族文化的脊梁骨。想想软弱的南唐李后主,失去江山后,连登高也失去了勇气,“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只能在梦里回忆昔日的欢悦,“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王禹偁的凭栏抒怀,将悠远的空间眺望化为对个体时间(建功立业,名扬千古)的渴望,这种对永恒生命的沉思是会让人肃然起敬的。而这种伟大的孤独感的抒发形式,又影响到宋一代词人,成为他们仿效的对象和表达的套语,如辛弃疾《水龙吟》中有“落日楼头,断鸿声里,江南游子。把吴钩看了,栏杆拍遍,无人会,登临意”。柳永《蝶恋花》内有“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栏意?” “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这种意境,再加上“平生事,此时凝睇,谁会凭栏意”的淡淡无奈,落寞吗?到处都有这份清丽淡雅吗?到处都有这份寂静深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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